Sophia & The City

某一天中午，雷特邀了我及阿偉一起去吃午餐，並帶我到位在史坦利街的南記粉麵，中環的著名麵店之ㄧ。雷特是個二十八歲的弟弟，長得瘦瘦高高的，還帶有ㄧ種小男孩的天真表情，每天都會ㄧ邊傻笑ㄧ邊過來跟我說話。雷特以前在杭州念大學及工作，後來到香港發展，念了香港大學研究所，畢業後來到我們公司工作，已經在這ㄧ年多了。雷特在之前的深圳商務中心競圖案幫了很多忙，在這次蛇口濱海道路景觀競圖案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這陣子來香港出差，我與雷特ㄧ起工作、日夜相處，也跟他變得很熟。

「唉，這樣加班實在很累。」雷特一邊吃麵一邊抱怨。我們上星期每天加班到十二點，這星期變成到半夜三點，大家都快掛了。

「上海辦公室也是常這樣加班。」我說。加班到半夜對我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了，我還蠻擔心我會過勞死的。「我一個人在那沒認識什麼人，若是不上班的話也不知道要幹麻。」我自暴自棄的說，並開始吃我的雲南小窩米線。好好吃喔。這個麵不知道爲什麼讓我覺得有家鄉味的感覺。

「蘇菲亞你不能這樣啦。要好好的享受生活啊。這樣下去會生病的，你看，阿偉每天加班，結果他的狗都因為沒人餵所以得胃病了。」

「你有養狗喔？什麼狗？」我的狗狗半年前過世了，享年十歲，我到現在還在傷心呢。阿偉，不要讓你的狗狗生病啊。

「只是一隻土狗啦。我的狗沒有胃病，活得好好的。」坐在桌子對面的阿偉看到我關切的眼神，ㄧ邊微笑一邊說。太好了阿偉。

我突然發現，阿偉的眼睛很大很長，眼尾呈現乾淨漂亮的弧度。阿偉的眼球黑白分明，還像少女漫畫裡的眼睛一樣水汪汪的，不像我的因為長期戴隱形眼鏡所以眼白很濁且布滿血絲像是活死人一樣。除此之外，阿偉還有捲翹的長睫毛，像個洋娃娃一樣好漂亮啊。沒想到阿偉去除有蠟筆小新的眉毛、阿福的嘴巴，還有少女漫畫女主角的眼睛呢。這個組合實在太妙了。

晚餐時我告訴姍姊這件事。「我今天發現阿偉的眼睛很漂亮欸。」

「早就跟你說啦，阿偉很帥的，是香港辦公室最帥的男生。」姍姊得意的說。「他媽媽一定很漂亮。」你又知道了？說不定是他爸爸很帥啊。接下來，我大概聽姍姊講了二十分鐘阿偉有多帥，還有她說了數十次的湯大大如何把阿偉從酒吧挖角過來的故事。我聽得好累喔。

星期六，競圖截止日的前一天。我們必須要把所有東西作完，才來得及在星期天早上送出去打印，然後把成果送到蛇口交給客戶。看來今天會是個很長的一天了。晚上大家決定整個團隊一起去吃個好料的，填飽肚子迎接漫漫長夜，所以我們來到威靈頓街的芽莊。芽莊是一間越南餐廳，是我吃過世界上最好吃的越南菜，每次到香港出差時我都會趁機跑去吃。我們一群人坐滿一張大圓桌，點了各式各樣的食物開始狼吞虎嚥。每天加班很耗費體力，所以大家非常專心的吃，ㄧ句話都沒說。

突然，姍姊開始傻笑起來。「蘇菲亞，自從你講過那件事以後，我現在都忍不住一直看欸。」姍姊說。

「看什麼看什麼？」大家好奇的問。

「唉唷，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講。」姍姊賣著關子，享受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時刻。姍姊開始眨著眼睛，她的人工植的假睫毛也僵硬的擺動。我知道她要講什麼了！

「欸，那個不能講的啦！」我試著阻止她。

「蘇菲亞說啊，」姍姊繼續奸笑，「她說阿偉好靓啊，是靓仔。」靓是廣東話漂亮的意思，男女皆可適用這個字。靓仔是帥哥，而靓女就是美女。

「幹! 」我在心裡罵著。姍姊怎麼這麼白目！我告訴她的是女生與女生之間的私密對話，怎麼可以告訴別人？何況男主角阿偉也在現場欸。好丟臉。我好後悔告訴姍姊這件事，我那天大概中邪了。

「我才不是這樣說。我是說，阿偉的眼睛很漂亮，像女生的眼睛一樣。」我豁出去了，乾脆把話說清楚。反正我平常就瘋瘋癲癲三三八八的，大家應該會以為我在開玩笑吧。果然，大家笑了起來，並開始熱烈討論阿偉的眼睛。阿偉轉過來對我說，「那我應該要給你看我扮女裝的照片。」

「好啊。」我回答。你為什麼扮女裝啊？不過我沒問阿偉，只是低著頭避開他的眼神。

「蘇菲亞，阿偉很不錯的，而且大家都單身嘛，可以考慮一下。」姍姊裝作很好心的建議，好像她是我媽一樣希望我趕緊找到好歸宿。我瞪著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考慮個屁啊。「阿偉的眼睛很漂亮」只是我的客觀觀察，就像我觀察到他的眉毛像蠟筆小新一樣粗，而姍姊的眼睛像砂子一樣小，是同樣的意思。

姍姊真的很無聊，沒事就會討論每個人的感情狀況。可能因為她現在單身吧，而對她來說單身是ㄧ件恥辱的事情，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的。她可是很有魅力的姍姊。「我從十五歲以後就一直跟人拍拖，從沒像現在一樣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姍姊曾經這樣抱怨。姍姊也多次在大家晚上吃加班餐的時候一一點名誰現在是單身誰有男女朋友。當她發現在場的人都是單身的時候，她又驚又喜的說，「哇，我們大家都是單身欸！」所以呢？大家都是單身又怎麼樣呢？並不是因為大家單身所以就應該互相配對好嗎。

不過還好阿偉似乎沒聽到姍姊所說的，或是他也裝作沒聽到，只是一邊微笑一邊大口吃剛送上桌的炸春捲。大家開始講ㄧ些有的沒的，討論公司其他人的八卦，並熱烈討論這個案子做完後ㄧ起去迪士尼玩的事。我鬆了一口氣。很好，危機解除了。

我開始學著講「好靓仔」的廣東話。ㄏㄜ ㄌㄧㄥˊ ㄗㄞˇ？ ㄏㄜ ㄌㄧㄥˇ ㄗㄞˊ？怎麼說才對啊？大家因為我的發音笑得合不攏嘴。我真是眾人的開心果。不過姍姊說我用娃娃音說「好靓仔」的時候很像深圳的流鶯在路邊拉客的聲音。你怎麼知道？你常在那出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