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後,大家開始進入最後倒數衝刺,也開始進入混仗。我們只剩下不到十二小時的時間,但是報告書還是一片混亂,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的。大家的火氣越來越大,說話聲音越來越大聲,每個人的臉都紅通通的泛著油光,看起來糟透了。

我絕望的看著我負責的章節,試圖讓這些頁面看起來像樣點。不過我跟排版軟體In Design很不熟,所以它ㄧ直不好好跟我配合,我花了好多時間卻進度很緩慢。我決定求救。我走到阿偉的身後拍拍他的肩膀,「欸,阿偉,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阿偉轉過頭來。「你現在很忙嗎?可不可以幫我改第五章的東西啊,我改不完了。」阿偉看著我什麼話都沒說。「你速度這麼快,應該ㄧ下子就可以改完了嘛。」我撒嬌起來。阿偉頓了一下,但是還是微微點了頭。太好了!我趕緊把畫了一堆紅字的草稿交給他。

阿偉很快就改完了。果然身為專業的平面設計師還是不一樣。我打開檔案,開始檢查阿偉幫我改的部分。突然,我發現阿偉無聲無息的站在我身後。「啊。我在看有沒有東西遺漏。」我趕緊解釋。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喔阿偉,只是例行的檢查而已。阿偉什麼都沒說,只是給我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後就走開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辦公室也開始趨於平靜。報告書的編輯進入最後階段,只剩下翻譯了。在這個國際公司工作,英文是主要語言,報告書的文字說明也是先寫英文再翻譯成中文。其實中英文的語法很不同,所以要將英文翻譯成好聽的中文段落是需要很多工夫的。在這個大家都筋疲力竭頭昏腦脹眼神渙散的時候還要思考中英文如何轉換,實在是很折磨人。大家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一邊緩慢的翻譯一邊進入夢遊的狀態。我左手撐著腦袋,盯著電腦螢幕上的時鐘出現四點半的數字,也開始腦袋不清楚了。我好想要直接暈倒睡著喔。

「蘇菲亞,我要去樓下買宵夜,你要什麼?」阿偉又站到我的身後說。阿偉好像很容易肚子餓,我常看到他早上十一點在吃雞尾包,下午四點在吃炒麵,有種無時無刻都在吃東西的感覺。

「你要去哪裡?7-11?昨天雷特吃了一個什麼三明治的,是在那買的嗎?」我問他。

阿偉一邊笑一邊說,「那就陪我去買,一起下樓看看吧。」喔,好啊,可以順便活動筋骨。我站起來準備跟阿偉下樓。沒想到小六跟姍姊看到我要跟阿偉出去,也馬上站起身跟過來。跟屁蟲。

將近早上五點的中環街道雖然不像白天那麼熱鬧,但也絕不冷清,街上還是有不少剛從酒吧出來的男男女女正顛著腳步走著。阿偉突然停下來跟站在擺花街上抽菸的一個中年男子打招呼,那中年男子也轉過頭來說,「阿偉啊,怎麼現在還在這?」

「加班啊。」阿偉無奈的說。那男子點個頭後就走開了。

到了7-11,我挑了三明治跟烏龍茶後便站在門口發呆。阿偉也在門口抽菸。「欸,你怎麼在這?」阿偉突然對著一個走經過的年輕女孩說。阿偉又遇到認識的人了。那女孩開始跟阿偉閒聊,還不時用眼角掃射站在旁邊恍神的我。我只是同事啊,頭髮散亂滿臉油光沒有威脅性的,請不要誤會。

走回公司的路上我問阿偉,「現在是凌晨五點欸,你怎麼還遇到這麼多認識的人?」

「這條街是我……,」阿偉吞了一下口水說,「是我工作了八年的地方啦。」對齁,阿偉之前在蘇活區的酒吧工作,然後在我們公司也已經待了四年了。

「哈哈,你剛頓了一下,我還以為你要說這條街是你管的呢。哈哈哈哈。」我笑著說。我港片看太多了,所以總覺得身為港仔的阿偉帶著濃厚的古惑仔味道。大概是那道粗眉毛的關係吧。阿偉也大笑起來。其實他沒這麼酷,還蠻常笑的嘛。不知道為什麼小六那麼怕他。

我們回到辦公室後,一邊吃著宵夜 (還是早餐?) 一邊迎接香港的日出。太陽慢慢的從太平山的一側升起,射出一道道的曙光。突然間,整個天空都亮了,陽光照亮眼前的高樓群,大樓的玻璃也反射發出閃亮的光芒。我決定拿出相機記錄這個紀念性的一刻。我在香港看到的第一個日出。

我爬到桌上,用我的傻瓜相機貼著窗子玻璃拍。現在的天空好漂亮,太陽已經升到較高的位置,一道道的光芒透過雲層撒下來,散發著迷幻的色彩。好美。可是我的相機太爛了,根本就抓不住眼前的美景。

sunrise.jpg

突然,阿偉又無聲無息的站在我身後。「很漂亮吧。那個叫做Jesus Light,耶穌光。」阿偉看著窗外以感嘆的口氣說,好像他也籠罩在耶穌光的照射,爲了我們能在這時候感受美景而深受感動。我發現阿偉站得離我很近,而我正以奇怪的扭曲姿勢跪坐在桌上。我趕緊爬下來。

「阿偉可是專業攝影師呢。」姍姊回過頭來說。原來阿偉你不僅會調酒會作平面設計還會攝影啊。

早上八點,我們終於作完所有的報告書。現在只剩下打印了。我揉揉眼睛,決定先回旅館洗個澡睡個覺。我走出辦公室,遇到剛抽完菸回來的阿偉。「要走啦?你眼睛看起來很紅喔。」阿偉關心的說。

「恩,要回去洗澡整理行李才行。」我一邊打哈欠一邊說。雖然現在所有東西都作得差不多了,但是身為平面設計師的阿偉卻需要留下來,把報告書的檔案整理好後送到彩印店才行。阿偉就是之前史提說的「擔負重責大任待到最後,是最後完成任務的人」。可憐啊。

我回到旅館後躺到床上。我以為我會立刻睡著,卻只有在床上翻騰,睡不到兩個小時就起床了。我的腎上腺素依然在體內沸騰,所以腦袋也呈現莫名的亢奮狀態,根本沒辦法放鬆,也睡不好。梳洗過後,我拖著行李箱到公司去。等ㄧ下拿到報告書後,我們有一組人要送報告書到蛇口去,接著明天要布置競圖會場,然後後天要簡報。競圖的奮鬥還未結束,而我很不幸的成為最後抗戰的成員,因為我會說中文且長得比較老看起來比較有氣勢,所以我必須幫忙上台簡報。一起上台簡報的人還有姍姊,以及從上海飛過來的阿肯。除了我們三個以外,剛加入團隊的史提以及專案經理凱蘿也會一起去蛇口。

「史提幹麻跟我們去啊?他又不會說普通話。」我問小六。史提雖然是香港人,卻從小在加拿大長大,所以只會說流利的英文,普通話說得非常濫。

「搬東西吧。報告書有二十本很重的,需要有人幫忙拿。反正他很強壯不是嗎?」小六說。也對,我現在連走路都沒力氣了,請不要叫我搬重物。

離開前,我把我的筆記型電腦交給雷特保管。我的電腦是Mac Book,而我不確定我有沒有灌POWERPOINT在裡面,所以決定帶公司的筆電去。「好的蘇菲亞,我會把電腦帶回家裡放著,等你回來再交給你。」不知道爲什麼雷特的辦公桌沒有抽屜,所以沒地方存放我的電腦。但是負責任的雷特仍然乖巧的答應我。

姍姊從車行叫了一台廂型車,護送我們及報告書、圖板到蛇口去,這樣我們就不用扛著一堆東西坐船及過海關。姍姊、我、凱蘿及史提四人坐上車後,向其他人揮手告別,車子立即啟動,駛向未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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