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a & The City

這個星期五，我們反常的沒有到Vodka Bar，而換了個場所。正值新年假期，許多人都放假去了。包含我。我從耶誕節前就開始放假，回台灣鬼混了一星期，吃了好幾碗四神湯跟一大包鹹酥雞，長了好幾顆痘痘，在元旦前回到香港，準備在此跨年。雖然還在放假，我依然沒忘記每個星期五晚上的聚會，所以撥了電話給小克。

「我跟薇薇安在擺花街，過來找我們。」小克說。與他們會合後，小克帶我們到一家有戶外座位的酒吧。我們在鋪著軟墊的藤椅上坐下來，從遮陽傘與高樓之間的縫隙間仰望天空，舒爽地嘆了一口氣。

「坐在這裡多舒服啊，人又少，可以好好的聊天。」薇薇安說。

「是啊，只可惜大克不在。」小克說。大克搬離中環，到四十分鐘船程之遠的大嶼山東南方去，所以若沒上班就不會出現，像今天一樣。好兄弟不在，小克似乎有點失落。

「欸，你去除大克外，有其他男性友人嗎? 你知道的，不是那些一起踢足球的朋友，而是可以沒事就在一起聊天的好友。」薇薇安說。小克不管有沒有女友，都愛跟大克一起鬼混。去除大克外，就是我跟薇薇安了。

小克歪著頭想了一陣子，在我跟薇薇安都快忘記這問題的時候，突然開口說，「有啊。在我以前還住在阿伯丁的時候。」阿伯丁是Aberdeen，蘇格蘭的一個城市，也是小克的家鄉。「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傑克，我們每天在一起玩，喝酒狂歡之類的。不過最後他不是只有吃藥抽大麻，而是開始用針頭了。我跟他說我是不會碰那個的，所以就跟他慢慢疏遠。之後他就掛了。」

「為什麼?」薇薇安問。

「O.D.。Oved Dose，用藥過度了。」我幫忙解釋。我看了很多好萊塢電影，對這情節很瞭解。

「恩。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掛掉的人。」小克沈重地說。我想起以前小克說的另一個故事，那個瘦的跟咕嚕一樣，會累積一個星期能量才去上大號的馬蒂，最後也掛了 (馬蒂的故事請按此)。

「還有另一個叫做丹尼爾。他跟我一樣是華人爸爸，蘇格蘭媽媽，所以基本上我們是一樣的。也一樣帥。」小克說。忽略我跟薇薇安的白眼，小克繼續說故事，「而且他長得很像賈斯汀噢。」

「Justin Timberlake? 大家都覺得他很帥，可是其實很多時候他很像書呆子或是怪胎誒。」我說。我總覺得賈斯汀的帥哥形象是刻意弄出來的。

「沒錯。不過大部份女生還是很愛他啊。」小克說。「我們到酒吧的時候，女生總會圍著他尖叫，說他好像賈斯汀之類的。只不過我們後來也漸行漸遠了。」

「為什麼?」

「因為他不願意改變。」小克說。「阿伯丁是個很無聊的地方，所以我搬到愛丁堡。然而丹尼爾不願意離開。」

「為什麼?」

「他有賈斯汀的長相，在阿伯丁是個明星啊。離開那裏，他就什麼都不是了。」小克說。那可以去美國阿。賈斯汀在美國很紅，丹尼爾說不定可以上週末夜現場 (Saturday Night Life) 模仿賈斯汀呢。

「我搬到愛丁堡，就沒辦法跟丹尼爾見面了。現在我在香港，大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從二十二歲就認識他，到現在已經好幾個年頭了....。」

「唷! 蘇格蘭!!!」坐在我們對面的一群陌生人突然同時對著這裡喊著，打斷我們的心靈對話。我們看著他們，露出困惑的眼神。那是三女兩男的組合，有俏麗金短髮、胖胖妹妹頭、紅色長馬尾，以及正常長相容易成為背景的灰襯衫男子，還有一個留著不對稱龐克頭的小弟。這些人顯然是從英國來的，他們聽到小克的蘇格蘭口音，覺得他鄉遇故知，所以不顧一切的熱情呼喚，並開始隔著三公尺的距離大聲聊天。沒幾分鐘，我們就知道那群人的身世背景了。俏麗金短髮女孩叫做娜汀，跟小克是老鄉，都是從阿伯丁來的。娜汀是個老師，搬到香港來三個月。不對稱龐克頭的弟弟叫做大衛，做的是人事資源方面的工作，他只是在香港短暫停留，之後要到雪梨去工作。

「我本來也是想去雪梨噢。」小克說。「我二十出頭的時候，本想要到雪梨工作的。前往雪梨的途中，我先到亞洲旅行，結果就愛上香港，現在已經在這住了快六年了。」

小克開始跟那群英國人討論家鄉話題，以及如何到香港來的過程，身為非英國人的我及薇薇安完全插不上話，所以乾脆坐在那晃神。不過我們都記得放上微笑的表情，假裝融入這些不相關的對話。好不容易，英國人們對於小克的興趣似乎減淡了，該介紹的都介紹完，大家回復原來的對話模式，跟自己的團體聊天。

「你們記得理歐妮嗎?」小克說。

「恩，那個德國女生。」我說。理歐妮是大克的朋友安卓亞的室友，曾跟我們一起到海邊去玩。

「她真的很主動誒。」小克說。現在應該來個英文教學。這句話的英文是 She is very forward。Forward 這個字原指前方，比如向前看Looking Forward，但是在這裡則指人 (多是女性) 對於另一性別很感興趣，所以非常積極主動。今天的對話讓我又多學到一個英文用法。誰說我們的聚會只是無止盡的灌酒跟無意義的對話呢?

當我正在學習新單字的時候，金髮娜汀走了過來，坐在小克旁。「阿伯丁弟弟，我們要去室內跳舞，你跟你朋友要不要來?」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這間酒吧放的音樂很爛，所以下次吧，我跟我朋友想繼續呆在這聊天。」小克委婉的拒絕了。我看著拉著小克臂膀的金髮妹，想起剛剛學的單字。Forward。She ie very forward。大家跟著我念一遍。

「好吧。我時間不多，所以就直接問了。如果太失禮的話請原諒我。」娜汀說。「我的朋友大衛，他覺得你很有吸引力，所以我想幫他問你，看你對他有沒有好感。」咦? 大衛? 那個不對稱龐克頭小弟?

「不過我是直男 (Straight)，我喜歡女生欸。」小克漲紅著臉說。好像害羞起來了。

「啊。真是不好意思。」娜汀急忙道歉。「因為你跟兩個漂亮的女生一起在這，我以為你是同性戀。」

「沒關係。我常被人誤會。」小克說。小克有一次跟四個女生 (包含我) 一起出去喝酒，我們嘲笑他是慾望城市裡面的那個同性戀好友。小克的前女友貝蒂一開始也以為他是同性戀，可見小克的男子氣概需要討論一下。

「我在這邊沒什麼男性友人。所以常跟女生一起出來玩。」小克解釋。

「那你把電話給我吧，我介紹你幾個男生朋友。他們都是英國來的，你們可以一起去踢足球，喝酒之類的。」娜汀說。依然非常的forward。小克只得默默地拿出手機，讓娜汀輸入電話號碼到他手機裡。接著娜汀便向我們告別，追隨友人們離開。

「我完全沒有感覺大衛是同性戀。他還挺帥的。」我說。雖然有莫名其妙的龐克頭，讓我懷疑這樣的前衛造型怎麼在人力資源公司工作，但是大衛有著帥氣的臉龐，很像某個電影明星。只是我這時想不起來是那個明星就是了。剛才大家在聊天的時候，大衛常向著我們這邊微笑，我還以為他是對我或是薇薇安有興趣，所以很小心地不要跟小克坐太靠近，避免他誤以為我們兩是一對。原來他看的是小克而不是我，我輸給小克了。唉。

「唉。」小克看著我，也微微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