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a & The City

嚴格來說，寶寶並不是我第一個寵物。不過，他是家裡第一個有名字的寵物。

小時候，我們家沒有養任何動物。住在商店街的家庭，生活空間很小，而爸媽的童年似乎也不是跟著寵物一起長大的，所以他們從不覺得寵物是童年的必要組成。不過我不知打哪來的主意，可能是在卡通裡總會看到主角帶著一隻動物吧。跟著馬戲團的馬可，帶著一隻猴子在找爸爸。還有某個住在阿爾卑斯山的少年，騎著像白熊一般的大狗，翻身越嶺去找媽媽。跟著媽媽駕著馬車到處找爺爺的小英有寵物嗎? 不太記得了。不知為何那年代的卡通有不少是類似的主題－孤兒尋找親人。現在很少有這樣的故事了。雖然老梗，但是那些尋親故事倒是比現在卡通的無所適從有教育意義。

雖然家庭美滿，雙親健在，但是受到這些尋親卡通影響的我，非常想要一隻大狗陪伴我。瘦小的身軀騎在大大的狗兒身上，在山間小徑裡奔馳，微風在耳邊吹拂，髮絲飄揚，這樣的畫面深深地印在我的腦袋裡。央求了許久，爸爸說，他的朋友有一隻大狗，快要生小狗了，到時給我一隻。

「那我要先看一下。」我說。我想知道狗媽媽長什麼樣子，這樣我在等待之時才能明確勾畫未來跟小狗玩耍的模樣。我是個很實事求是的孩子。所以長大後我媽說要幫我相親時，我也這樣說。先給我看照片再說。

某天晚上，爸媽帶我到他們的朋友家。黝黑的客廳一角，躺著一隻毛茸茸的大狗。烏黑的髮色，扁塌的鼻子，以及被毛髮遮住幾乎看不到的小眼睛。那是一隻獅子犬。跟我想像中的有圓滾滾大眼睛的大白狗不同。我沒說出對於這隻龐然大狗的恐懼，只是點點頭，表示好我知道了，我會等小狗生出來的。

等了很久。不知道多久。小狗一直沒來。狗狗懷孕跟生小孩要花多少時間? 才三四歲的我一點概念也沒有，但是我從沒忘記「我快要有小狗了」這件事。後來我問爸媽，狗呢？他們才用尷尬的表情告訴我。沒有小狗。從一開始就沒有。他們以為隨便編個故事給我，久了之後我就會忘記這件事，也忘記我想要有一隻狗的願望。大人常這樣。以為小孩子的小小腦袋記不了什麼事情，所以常隨口答應一些不會實現的事情。其實會忘記事情的是大人，只是他們以為小孩也是這樣罷了。小孩的腦袋乾乾淨淨的，他們不需要工作不需要養家，腦袋裡裝的就是父母的承諾，怎麼會忘記?

總之，就這樣，我的童年過了，沒有狗，也沒有貓，我成為一個有潔癖，不喜歡肢體接觸，不敢碰觸活體 (人或小動物)的人。

後來，家裡養了魚。那是我高中的時候吧。

爸媽在郊區買了一間房子。不是新落成的屋子，不過房子的位置、格局、裝潢都挺不錯的，只要簡單的整修即可入住的那種。新房子有院子（說是院子，但是並不是有大草坪大花園的那種，只是個車庫旁的小空間），院子中有個魚池，我爸便放了一些鯉魚在裡頭。除此之外，客廳有個前屋主留下來的魚缸，好大一個，應該有兩米長吧。不知如何處理這魚缸，處理掉後這角落也不知要放什麼，所以魚缸跟外頭的魚池一樣繼續保留，我爸開始養起熱帶魚，這些魚算是家裡的第一個寵物。

雖然有了新家，也裝潢好了，但是我們還是住在商店街的舊家中，大家似乎都捨不得那個狹小而熟悉的空間，新家成為我們的渡假屋，有親朋好友過來時才過去住。雖然新家並未正式入住，不過我會跑去那裡唸書。聯考快到了，需要個安靜的地方唸書，是個很好的理由。不過我這個人是個很難專心做一件事的人，唸幾分鐘書就會開始抓起梳子幫自己綁頭髮，或是去倒茶吃點心，或是翻東翻西整理雜物之類的。安安靜靜沒有市場的嘈雜的新家，每個角落都是可以探索的地方，反而更易於我分心。尤其是那個魚缸。

家裡第一次出現去除人以外的動物。還是一大群。

我搬了板凳，坐在魚缸前，盯著這些不同顏色不同模樣的魚兒。魚缸裡有一些肥肥的金魚，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魚。我以前以為魚睡覺的時候就是睜著眼睛在水裡緩緩的漂著，有了這缸魚之後，我才知道，有些魚會停在魚缸的底部，排成一排睡覺 (當然張著眼睛，魚沒有眼瞼的)。真有趣。

不知道魚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我找到了爸爸拿來清理魚缸用的小網子，站在板凳上，彎著手臂，開始撈魚。魚缸很深，也很大，所以魚很難撈，不過這反而激起我的挑戰心，不撈到不放棄，最後撈起一隻紅紅的小魚。魚兒在網子中跳動著，掙扎著，而我緩緩地伸出手指，輕輕地在表皮上碰了一下。滑滑的。哈哈。

摸魚的好奇心滿足了，但是抓到魚的興奮感持續不斷，所以我盯著魚缸中的不同魚種，挑戰自己能不能抓到這些。抓魚玩的活動持續了好一陣子，該用來唸書的時間就這樣浪費掉了，且後來這件活動還不小心被爸爸發現，被罵了一頓，抓魚活動只得永遠停止。

魚兒應該很慶幸，終於可以不受騷擾了。

上大學後，我決定自己養魚。

我沒辦法養熱帶魚，那需要太多配備了，所以我養了一隻鬥魚。簡簡單單地，用個小水缽就可以養了。我養的鬥魚是藍色的，他 (或是她) 有著漂亮的長尾巴，總是優雅地、漂亮地在圓形小魚缸中盤旋游動。孤孤單單的。

我想養魚就是這麼回事吧。只能看著他們孤單的在魚缸中游動，跟看電視沒啥兩樣。你在這裡，他在那裡，是兩個不同世界的生物，連生存的介質都不同。這樣的動物，實在無法稱為是寵物。Pet。

Pet這個字，名詞上就是寵物的意思，若當作動詞，則是撫摸、愛撫的意思。可以撫摸的動物，才應該叫做寵物，其他的， 只能說是家裡養的動物罷了。不過，從沒養過寵物的我，對於能擁有一個動物已經感到滿足，所以即使無法撫摸它們，無法與他們產生互動，我還是繼續養著鬥魚。魚死了，再買一隻新的，死掉的魚則丟到馬桶裡沖走。按下沖水把手時心裡有一絲怪怪的，但是並不是真正的悲傷。畢竟無法與它產生互動的動物，能產生的感情也很有限。

然後，大三的時候，我遇到了弟弟。一個溫暖的，毛茸茸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