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a & The City

在胡志明市的第三天，我要跟李奧出去玩。李奧是我在某個機緣下認識的朋友，住在胡志明市，他雖然跟我不熟，但是知道我要到這裡旅遊後，立即提出想跟我一起觀光的建議。「我搬到這裡一年了，對這個城市有一定的了解，可以介紹你一些地方。且我可以透過一個外地人的眼光來重新看這個城市，說不定會看到一些我沒注意到的角落或細節。」李奧這麼說。

來到胡志明市之前，我跟李奧聯絡，他告訴我他月底要搬到頭頓，是距離胡志明市兩個小時車程的海岸城市，所以不確定我抵達的時候他還在不在胡志明市。「你到了之後跟我聯絡吧，到時看看。」李奧這麼說。所以，抵達胡志明市的第一天晚上，我便傳了簡訊給李奧。李奧還在這裡，所以跟我約了碰面的時間。「我可以載你到郊外一點的區域走走。一些觀光客比較不會到的地方，讓妳看看越南的在地模樣。」他說。所以，現在的我，正坐在李奧的摩托車後座，離開第一郡，上橋跨河，往不知名的地方駛去。

「我到這裡之後，買了摩托車，然後就沒事到處亂騎。沒看地圖，不知道方向，只是踩下油門，往眼前所看到的景色騎去。」李奧一邊抓著龍頭騎車，一邊跟我聊天。「因為這樣，所以我看到很多外圍的區域，很有趣喔。」

「我剛搬到上海的時候也想過要買摩托車。結果我同事勸我不要。那時候我說，可是我技術很好誒，騎摩托車騎多年了。結果他說，我不是擔心你的技術，而是路人的技術。哈哈。」我笑著說，李奧聽了也笑了起來。

「對啊。在這裡也一樣。要隨時注意路人的動作，以免他突然轉彎，我就撞上了。」他說。我突然想起滑雪時的情況。滑雪時，不管是滑雪板或是滑雪橇，都得一下子往左滑一下子往右滑 (除非你在做極速競賽)，所以需要一直注意前後的人，以免跟人撞個正著，在雪地上大翻滾。本來都應該直行的摩托車騎士，有時也會跟滑雪時一樣吧，突然念頭一轉，龍頭也轉了，很容易跟後方的人相撞。

李奧也告訴我他在這裡住了一年，曾被警察攔下來三次。

「一次是因為我騎在人行道上。你知道的，跟當地人一樣。哈哈。他把我攔下來，我拿了一萬盾給他，警察搖頭，我又掏出一萬頓。他就點頭走了。」李奧說。「越南是一個很很腐敗的國家，大家都只想要錢而已。沒辦法，窮嘛。又有一次，我被攔下來。因為被搞得很煩，所以我決定用德語跟他對罵。他聽不懂德語，沒辦法跟我索賄，只好揮揮手讓我離開。哈哈。」

「這裡的人均所得多少? 比如說一個大學畢業生，在辦公室裡工作的那種。」我問。台灣是22k。

「恩......行政工作那種嗎?」李奧問，然後陷入了短暫的沈思。「我知道這裡的最低薪資時薪是多少。若是以那個時薪來算的話，一個月拿到的是150元美金。」150元美金等於不到台幣五千元，港幣一千元左右。真的挺低的。

「而這裡的生活消費一個月要180元美金。所以你若拿的是最低薪資，是不夠花的。」李奧說。

「所以大家都住在家裡，以節省花費。這跟台灣或是香港一樣。」我說。

不確定李奧載著我騎了多久。大概十幾分鐘吧。我們離開了有著高樓的第一郡，抵達了一個靠近河畔的區域。「在這個區域，你可以看到一些很當地的生活，很在地的商店比如五金雜貨店啦，蔬果店之類的。雖然在第一郡也可以看到這些店，不過這裡不像第一郡一樣可以看到什麼時髦商店就是了。」

這時候，我們看到騎在我們前方的騎士，後座的人抓著一個一層樓高的架子。像在表演特技一樣。「這就是我喜歡越南的地方。常可以看到一些很有趣的畫面。」李奧說。

河畔邊出現了一些立在水上的鐵皮屋。這樣的屋子沿著河畔展開，佔據了好長一段距離。「在香港也有這樣的地方喔。是一個小漁村，號稱是東方威尼斯。當然他沒有威尼斯這麼漂亮啦，只是那樣的村落形式還蠻有趣的，值得一看就是了。」我說。

簡單地繞了一下河畔，李奧最後停在一間咖啡店，帶我去裡頭喝咖啡。咖啡店似乎是用鐵皮搭建的，應該就是我們剛剛看到的那些建在河上的鐵皮屋。不過咖啡店用了木頭地板跟木製傢俱，讓室內空間不會覺得太硬邦邦冷冰冰。

沿著河畔所搭建的咖啡店，有著面河的大開窗，所以可以一邊喝咖啡一邊賞景。雖然不是清澈的河水，雖然沒有漂亮的河岸別墅小屋，不過看著載貨小船緩緩駛過，倒是挺好玩的。

李奧點了一杯酪梨咖啡冰沙。其實這個飲品是我先看到，問他那是什麼東西，他才注意到，所以決定點它的。酪梨咖啡冰沙有點像是奶昔，裡面也像奶昔一樣加了牛奶，所以有乳糖不適症的我不能喝，最後只得點了很無聊的越南冰咖啡。

「我回家後用豆奶做看看好了。」我說。豆奶酪梨咖啡奶昔。似乎是個很有趣的飲品。我一邊說著，一邊啜了一口冰咖啡。「歐....好濃!!!」我叫了出來。

「這是你第一次喝越南冰咖啡嗎?」李奧看著我皺著眉頭的表情，笑著說。可能就像我們看到外國人吃臭豆腐的時候一樣吧。

「不是。旅館的早餐也有越南咖啡，所以我喝了兩天了。但是旅館的咖啡不像這裡的這麼濃。這個咖啡好濃好苦又好甜，像是黑巧克力一樣。其實我覺得還蠻不錯的，只是剛剛沒預期到這麼濃鬱就是了。」我說。

「有可能是weasel咖啡。你知道weasel咖啡嗎?」李奧說。weasel咖啡? 是麝香咖啡嗎? 麝香咖啡又稱為貓屎咖啡，是讓麝香貓吃了咖啡豆，咖啡豆在貓的胃裡完全發酵，蛋白質被破壞，產生短肽和更多的自由氨基酸，咖啡的苦澀味會降低，之後咖啡豆隨著糞便排出，經過清洗、烘培後就成了麝香貓咖啡。

「是那個跟貓啊屎啊尿啊有關的咖啡嗎?」我說。李奧一聽我這麼形容，大笑了起來。並點點頭。恩，那我今天學到一個新的英文詞了。原來麝香咖啡就叫做Weasel Coffee。之後去市場就可以找這種咖啡了。

「麝香咖啡很貴噢。100公克可能就要幾十美金之類的。不過如果愛咖啡的人應該會覺得很值得吧。」李奧說。「你覺得，如果是人拉出來的咖啡豆，你敢吃嗎?」

我搖搖頭。「人吃的東西很雜，體內有很多毒素，這樣的腸胃所消化然後排出來的咖啡豆，應該也不會多好吧。」

「在這裡工作好玩嗎?」我問李奧。李奧是英文老師，在胡志明市的語言中心教書。語言中心大概就是台灣的外語補習班之類的。

「好玩?」

「對啊。在這裡教書好玩嗎? 總是因為某個原因才會吸引你，讓你待在這裡工作對吧。」我說。李奧是美國人，來自奧勒崗州的波特蘭，之前在德國住了好多年，後來因為到東南亞旅遊，胡志明市的什麼東西引起他的興趣，所以決定搬過來，在這裡工作。

「恩....其實有時候會遇到一些很難教的人。這些人大部分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因為家裡或是工作要求而被逼著過來學英文的。所以他們的學習態度很差，心不甘情不願的。每次我都要一直提醒我自己，這裡的人的成長過程跟我不一樣，學習心態也不一樣。才不會一直生氣。」李奧說。

「哎。許多亞洲人有這個問題。亞洲人的家庭觀比較重，所以跟家人住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也因為這樣，很難完全的獨立，也因此而成熟的很晚。或甚至到老都沒有成熟。」我說。這裡指的是心智的成熟。李奧一直點頭，深感同意。

「而且像這個地方，所得很低，大家只得一直跟家人住，靠著上一輩的庇蔭，無法學會照顧自己，無法學會對自己負責。就這樣，惡性循環，永不停止。」我繼續說。這狀況不是只有越南會發生，香港、台灣也是。

有點嚴肅的話題討論了幾分鐘，我們的飲料喝的也差不多了，所以李奧決定再帶我到其他地方看看。「我們可以去看一座大橋。不知道那裡可不可以騎車上去。」李奧說，然後攔了店員，指著手機裡的地圖，用越南話問他。李奧會說英文、德文、西班牙文，在越南住了一年後，也會說越南話了。很厲害。不過我聽不懂越南話，不知道他的越南話說得到底流不流利就是了。應該溝通沒問題吧。

「所以他說什麼?」我問李奧。

「他說他不覺得那座橋很大，不覺得有什麼好看的。」李奧聳聳肩說。

不過李奧還是覺得那座橋很有看頭，所以騎上機車，載著我往他所說的大橋的方向駛去。

途中我們經過了一個很像新市鎮的地方，有著新穎的辦公大樓，以及現代的公寓建築。「很像中國。」我說。就像是中國的每一個開發中的城市一樣。

沒多久，我們看到大橋了。這個大橋是2009年完工的現代化大橋富美橋 (Cầu Phú Mỹ)。富美橋總長2010米，寬27米，有六個車道，是個跨越西貢河的斜張橋。富美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個高達140公尺的H型塔柱，代表著胡志明市 (Ho Chi Minh City的H)。

李奧載著我騎上橋，過了橋， 然後就找個地方調頭往回走。 所以他真的只是想上橋跟看橋而已， 並不是順路經過這座橋。往回走的時候，李奧在斜張拉索之前停了下來 ，讓我下車，然後把車子牽上人行道，停好車，讓我倆可以在此欣賞河景。

我們的下方是有著黃滾滾河水的西貢河，西貢河經過了熱鬧繁榮的胡志明市中心，現在正準備轉彎，匯入納貝河 (Nhà Bè River)。 河流的對岸，靠近胡志明市中心的那一端，可以看到不少工廠模樣的建築，還有很多起重機、工作船之類的，感覺是個很工業化的區域。

低下頭， 靠近我們的地方像是個濕地，有茂密的植物， 還有在此休憩的小船。小船上去除商品之外，還掛了船夫的衣服，是個生活味很濃的小船。

「哎， 看看我們人類做了什麼。」李奧看著黃澄澄的河水， 受到空氣污染而呈現霧茫茫的城市天際線，大聲的喊著。

這時候，我發現扶手上有立可白寫字的痕跡。 上面寫的大概又是誰愛誰之類的話吧。「 我每次看到這個都會想，為什麼大家好像都會隨身攜帶立可白，可以隨時用立可白留言啊?」我笑著說。

在橋上待了幾分鐘，李奧發動摩托車，我坐上去，兩人繼續騎在人行道上，非常越南式的騎法，到了橋即將截止的地方，才騎回車道上頭。延續富美橋的道路似乎是個相對新穎的花園道路，寬敞的車道分成快車跟慢車道，還有濃密的樹蔭，挺漂亮的。

「好幾年前，我曾經做過胡志明市某個區塊的城市規劃誒。」看著林蔭大道，我突然想起這件事。那應該是三年前的事了吧。不太記得是哪一郡了，不過我記得規劃區域包含好幾個城市街廓的，那時候我畫了不少街道設計的圖，把機車、汽車、人行分流，還加入輕軌電車，試圖改善這裡的交通狀況。

「結果咧? 有實施嗎?」李奧說。

「案子停下來啦。」我說。李奧輕輕笑了出來，大概覺得這是意料中的事。

沒多久的時間，我們進入老城區。五彩的商店、各式各樣的招牌出現在眼前，還有很多交纏在一起的電纜，出現在我們眼前。

「你看這些電纜，超低的。還好這裡沒有雙層巴士，不然鐵定會被這些電纜給卡到。」我說。並告訴李奧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前幾天啊，當我在街上走的時候，走一走遇到一坨屎，幸好我走路會看地上所以跳過了。正在我感到慶幸的同一秒，我的頭卡到一個垂下來的電纜，被勾住。哈哈。」

如果電纜可以地下化的話，城市景觀應該會比較好看，也比較安全吧。不過，越南這麼窮，若有預算的話大概要先解決其他問題，電纜地下化不會是首要之急。那現在就繼續把這些低垂的電纜當作有趣的異國城市景觀就是了。 

我們騎經過中國城區，看到好多寫著中文招牌的店家，聞到中藥店傳來的味道。

沒多久的時間，我看到熟悉的街區了。我們回到第一郡，回到我所住的背包客區域。李奧下午還要去上課，所以沒辦法陪我逛太久，便載我回到我住的地方。

「你在這裡待到幾號?」李奧停好車，讓我下車後，這樣問我。

「30號。然後到柬埔寨去。」我說。

「跟我一樣誒。我也是30號要離開胡志明市，到頭頓去。」李奧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再找你出來喝一杯，聊聊天吧。」

「恩。」我微笑點頭，與李奧告別。

雖然後來沒機會再與李奧見面，不過很開心他可以帶我出去，讓我看到靠我自己一人無法看到的地方，並跟我分享了在越南居住的經驗跟趣事。這短短的幾小時，我也粗略了解了李奧這個人。

李奧應該是那種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人吧。那種沒有太多物質欲望，也沒有擁有太多東西的人，所以他只要一個背包就可以搬到另一個國家，搬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他選擇了一個可以讓他輕易融入當地環境，與當地人接觸的工作，教英文。雖然在語言中心教書的時間不是很固定，他常常週末得上班，但是至少不是朝九晚五的工作，工作時間也不一定很長，所以他可以早上上上課，下午到公園散步，聞聞草香，看看藍天，享受人生，體驗文化。

這樣的生活方式，也挺不錯的。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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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越南胡志明市&柬埔寨吳哥之旅 (請按以下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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