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a & The City

回到辦公室後，我開始感到身體不舒服。這幾天我拉了好幾次肚子，且身體內部的某個部分好像在發炎一樣的燃燒。這樣說好像很恐怖，但是其實那不是很明顯的痛楚，只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搓揉自己的腰部，自以為這樣可以幫我的內臟或是哪個發炎的部位按摩。按摩可以減輕發炎嗎？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地方在發炎一樣。

我想這些症狀是我剛到香港的第一、二天喝的凍奶茶引起的。我疑似有乳糖不適症。

兩年前我在紐約的時候，有一陣子病得很厲害。說病得很厲害其實也沒有到送急診住院的地步，但是那時候我全身不舒服，還出現黑色的便便，讓我以為得了什麼絕症嚇得半死。我跑去找腸胃科醫生。醫生聽我敘述完症狀後叫我不要喝牛奶。「可是我只有早上的咖啡加一點牛奶啊。」我告訴醫生。醫生覺得我這個病人是朽木不可雕也，所以只有癟著嘴看著我懶得解釋。確認黑色便便不是因為我吃的食物或是葉綠色維他命的關係，是血便後，醫生叫我預約照胃鏡，看看是不是因為胃潰瘍導致出血。

我從沒照過胃鏡。據說內視鏡管子會從嘴巴伸進去，病人會痛苦的一直想嘔吐外加全身扭曲痙攣。這是我的紐約朋友小雨的經驗談。小雨以前在台灣作身體檢查的時候，她爸爸一時發神經跟醫生說不需要麻醉，所以她體驗到一直想嘔吐並全身扭曲痙攣的感覺。

美國的胃鏡手術完全沒有讓我體驗到這個痛不欲生的感覺，因為他們採用全身麻醉，直接將麻醉藥用點滴的方式打到我的血管裡，我兩秒鐘就暈倒失去意識了。下一秒鐘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躺在病床上，護士正準備把我從檢驗室推到休息室。護士塞給我一個波蘿麵包以及一瓶礦泉水，告訴我，「胃鏡已經照完了，吃個麵包補充糖分還有多喝水。麻醉藥還沒有退乾淨所以不要亂動。等下你的家人或朋友會來接你吧？」我隨便的嗯了一聲，並聽從她的指令，迷迷糊糊的吃掉波羅包以及灌下一大瓶水。這種失去意識、生命突然空白的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胃鏡檢查的結果是我的胃很正常，只是有一些幽門桿菌，吃一個月的藥就好了。這一個月我吃著殺死幽門桿菌的藥，持續感到身體不適及疑惑。我的胃沒有出血，那是哪裡出血了?

一個月後我到診所去複診。護士在門診處給我一個管狀物，叫我對著它呼氣，測試我胃裡的幽門桿菌是否被消滅了。結果是肯定的。幽門桿菌煙消雲散。「那為什麼我還是很不舒服？我想要看醫生。」我問護士。護士用著關切的眼神看著我說，「進去看醫生的話就要付門診費喔。」美國的醫療制度很詭異，醫療費也很貴，光是掛號費就可以從十元美金到一百元美金都有可能。所以護士是想要幫我省錢才這麼說。不過我肚子都快痛死了，花兩百塊美金我也會看醫生啊。

美國沒有全民健保，只有私人的醫療保險公司。每個保險公司有不同的方案，有的方案很好，可以幫病人攤掉許多掛號費及醫藥費。不過方案好也代表每個月要繳的保險費很高。我的醫療保險費算是高的，一個月將進一千元美金，不過還好我一毛錢都不用出，因為那是我的薪資福利之一，公司會全額給付。我後來也才知道，我之前的胃鏡要價五百美金，而讓我安然睡著沒有體驗到痛不欲生感覺的麻醉要三千美金。天啊！還好我不用出錢，不然照個胃鏡我也無法填飽我的胃了。

醫生聽我敘述完我的痛苦後，決定再幫我照大腸鏡。自從有了安眠胃鏡的經驗後，我對於照大腸鏡這件事一點都不感到害怕。不過後來我意識到管子將不是從我的嘴巴進去而是從另一個洞進去時，心裡還是有點小緊張就是了。

大腸鏡的結果表示我的腸子也很正常，沒有出血。所以是哪裡出血讓我的便便變黑色？醫生無法回答我，只叫我去作肚子超聲波，繼續深入檢查。就這樣，我開始了一連串的檢查，試圖理解我的身體出了什麼毛病。

在美國看病或作身體檢查真的很麻煩，因為上大醫院很貴，所以大家都是到診所去。而診所科別分的很細，這個科別不會管另一個科別，或是這個診所裡沒有檢驗機器，所以大家要到專門的檢驗所去。我這幾個月看了腸胃科照胃鏡大腸鏡及肚子超聲波，後來又懷疑有腎臟炎所以去看腎臟科照CT，之後也到神經科檢查神經有沒有被壓迫到因為我常手腳發麻，最後連MRI (核磁共振) 都照了。去除西醫外，我也看了中醫，讓醫生在我身上插滿五公分長的針，痛死我了。

我變成愛看病的蘇菲亞。我的朋友們都覺得我得了某種病，某種幻想我自己得病的病。不過每次他們這樣說的時候我都很生氣。我的痛苦是你們不能了解的!

好不容易，所有的檢查都作完了。醫生看了我的各個檢查報告及X光片後，闔上病例表說，「很好，你身體沒問題，也沒有查到任何內出血的部位。」那你當初檢查出來的黑色便便是怎麼回事？檢查不出東西應該是因為這些檢驗拖了四五個月才作完，有出血的部位也早就愈合了吧。不過這也代表我沒有得什麼大病，我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我常在Google裡輸入我身體的各種症狀：拉肚子、脹氣、水腫、頭暈頭痛、耳朵乾燥、胸口鬱悶、噁心想吐.....，試圖找出我的病名。搜尋出來的結果有許多，其中一個吸引了我的注意－乳糖不適症。我想起醫生跟我說的「不要喝牛奶」這件事。

網路上的資料告訴我，人的身體裡有某種酵素可以幫忙分解乳製品裡的乳糖，這些酵素在人成年後會慢慢減少，有些人會少到無法分解乳糖，所以無法分解掉的東西就會在身體系統裡流竄，引起許多看似完全不相關的症狀。網路上敘述的症狀我都有欸! 我想就是這個了。我有乳糖不適症。謎底解開了!

不過這件事情一直沒有經由醫生證明，我是由自己的身體實驗驗證的。我開始注意飲食中會出現的奶製品並避開它，我的咖啡中加的不是鮮奶而是豆奶，我也不再吃起士、奶油蛋糕這類食物。我的身體狀況慢慢好轉，整個人順暢很多。如果一吃奶製品，過幾天後我會開始脹氣拉肚子甚至頭痛噁心想吐外加皮膚發癢。應該就是這個了。乳糖不適症。

回到亞洲後，我發現亞洲的食品標示不像歐美會很清楚的告訴你這個東西有沒有含乳製品。可是據我GOOGLE的結果，亞洲人其實有很大的比例是有乳糖不適症的。那為什麼大家沒有意識到這問題，滿街都是標榜用北海道鮮乳作的牛奶吐司或是奶茶？大家吃奶製品都沒問題嗎？

剛到香港的時候，我因為太興奮所以豁出去的喝了三天的絲襪奶茶。冰冰涼涼順滑可口又帶有不同層次茶香的絲襪奶茶實在太好喝了。喝到奶茶的的第一天我並沒有拉肚子。「可能是香港的奶茶放的不是鮮奶吧，所以我免疫了？」我存著僥倖的心態想著。但是到了第三天，我開始像豬太郎一樣噗噗噗的放屁並常跑廁所拉肚子，也開始感受到身體內部在燃燒的感覺。現在是第五天了，我覺得胸口鬱悶，身體也開始水腫跟脹氣 (豬太郎的排氣法速度太慢，氣排不乾淨)。好不舒服。我為什麼要貪圖口慾而自作孽折磨自己呢？

蘭芳園，你的奶茶真是邪惡的誘惑，害得我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