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a & The City

我想，離開父母溫暖的愛巢，離家流浪後，大家都應該有在外面洗衣服的經驗吧。不住在家裡了，再也沒有老媽子跟在身後撿東撿西，煮飯切水果餵少爺小姐，也沒人幫忙洗衣燙衣折衣，一切都要自己來了。

記得大學的時候，我們租的公寓沒有洗衣機，所以都得到外頭的洗衣店洗衣服。雖說是洗衣店，不過只是一個店面擺了數台自助洗衣機，店內沒人管，大家都是拎了衣服過去，投了幣，衣服放到洗衣機裡，淋上洗衣精，就開始洗了。那時候班上的男生發明了某種省錢的方式，就是在洗衣機的投幣卡夾內夾了衛生筷的塑膠套 (或是任何雹薄的塑膠狀物體)，讓錢幣跟塑膠布在洞中卡緊，這樣即使卡夾推進去錢幣也掉不出去，而洗衣機誤以為已經投錢了，就開始運作。據說因為這樣，他們常常沒兩件衣服，只有一雙襪子也拿去洗衣店洗。反正都不用錢嘛。

其實那真是不應該的舉動。老闆應該怎麼樣都想不透為什麼水費電費一直增加，洗衣機的進帳卻這麼低吧。可憐的洗衣店老闆。不過那時年紀小不懂事，大家請原諒這些無知的男生。

搬到美國後，繼續過著流浪的生活，出外洗衣的日子也沒變過。紐約的房子多半沒陽台，所以我們洗衣還要烘衣才行，不然家裡沒地方晾。也因此，洗衣服這件事更加麻煩了。第一趟的洗衣之行，需要提著大袋衣服到洗衣店去。幸運的話，有空的洗衣機，所以衣服放進去，錢投進去，洗衣精放完，就可以離開，半小時再回來。如果運氣不好，剛好遇到週末時段大家都跑出來洗衣服，就要再多跑一趟才行。衣服放到洗衣機後，心裡默記洗衣服的起始時間，之後得回到洗衣店，把衣服從洗衣機裡拿出來 (有時候晚一點去，洗衣店的人已經幫忙把衣服拿出來放到籃子中，好讓下一個人用)，然後再找烘衣機烘衣服。這時候又要看運氣好不好了。運氣好的話遇到空的或是等幾分鐘即可用的烘衣機，事情就解決了。就怕又要等很久，但是也不敢擅自離開，只得一直站在成排的烘衣機前，盯著緩慢變化的計時數字，進入朦朦朧朧的恍神時間。好了，有空的烘衣機了，衣服丟進去，放入適當的錢幣，決定要烘半小時或是四十五分鐘或是更長時間，再次記下時間，得在烘衣結束之前過來。為什麼要在烘衣之前過來呢? 因為有時會有一些沒公德心的人，因為等不及烘衣機空出來，所以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把你正在用的烘衣機打開，放他們的進去。很沒水準。

在紐約的時候，我住在格林威治村，是個很可愛的區域，附近有不少可愛咖啡店或是精品店。我常會趁著洗衣服等衣服的空擋在附近逛逛，看看漂亮的商品，享受午後陽光。那附近的店家雖然有不少是高檔精品店，但是完全不會因為我們的隨性服飾而給我們臉色看，因為他們了解「會穿這樣在這附近走，就是住在附近。附近是高級區，想必他們經濟狀況應該不錯」的道理。

雖然洗衣時間可以善加利用時間順便逛街，但是遇到冬天就麻煩了。紐約的冬天常下雨下雪，這時我們得穿上雪靴拖著大袋衣服踩著泥濘到洗衣店去，光是那段路就讓我累癱了，更別想說要去逛街了。我決定買洗衣機。上網研究了一陣子，我找到一個海爾的迷你洗衣機，這個洗衣機很像小型的脫水機，非常簡易輕便，插上電，把幾條水管跟水槽以及水龍頭連接好，就可以用了。完全不需要水電工的安裝。從此，什麼時候想洗衣服，想洗幾件衣服，都可以隨心所欲了。這樣說當然有點誇張啦，畢竟那是一臺小洗衣機，其實只能洗一周量的衣服，太多可能會爆炸，滿廚房都是水 (我們把洗衣機接在廚房流理台前方)，弄得一團亂。不過至少解決了洗衣服這件麻煩事。

香港的居住形勢跟紐約挺像的，小小的公寓，擁擠的街頭，只不過我住的是電梯大樓，而不是需要爬樓梯的百年老公寓。小公寓中沒有洗衣機，而不知為啥香港沒有賣中國出產的迷你海爾洗衣機，所以我又開始了到洗衣店洗衣服的日子。這裡沒有自助投幣洗衣店，而是要交給店家洗的。不過這裡的洗衣價錢比紐約便宜，且有人幫我洗，我就不用跑來跑去洗衣烘衣的，只要出門前把一袋衣服交給洗衣店，吃個飯回來衣服就洗好了，非常方便。當然在外洗衣依然有不便之處，比如為了省錢，我會兩星期才洗一次衣服，也因為這樣，我兩星期才換一次床單，以及毛巾浴巾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只有兩套輪著用，沒有多得可以換。內褲我也準備了兩星期的量，這樣就不會遇到沒內褲半夜在那邊洗衣服的窘境。

在外洗衣服另一件不方便的事，就是，有時候衣服裡會混入別人的東西。雖然狀況不多，但是偶爾從衣服堆裡撿起一隻莫名其妙的襪子，暖烘烘的，好像剛被人穿過的溫度的襪子，這時候還是會覺得很不舒服。

「伊莉絲常住在我家，所以我們也會一起拿衣服出去洗。」小克說。伊莉絲是他的現任女朋友，兩個在一起八九個月了，感情挺穩定的。「衣服拿回來，我就把她的衣服放在一堆，讓她自己整理。結果她拿起一件內衣說，『欸，這件不是我的。』」

「啊? 那.....是誰的?」我說。

「那個內衣的罩杯很大，顯然不是伊莉絲的。我就說，應該是洗衣店搞錯的吧。然後伊莉絲就相信了，沒再說什麼。」小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到底這件內衣是不是洗衣店搞錯的，還是前女友留下的，我就沒追問了。

「那你有把那件內衣留下來嗎?」史提眼睛閃爍着光芒說。好像開始幻想那件內衣的模樣。

「拜託，當然沒有啊。伊莉絲叫我丟掉，我也立刻拿去垃圾筒丟掉了。」小克說。「且你要知道，通常你的幻想跟事實都會差很遠，所以不要想太多。比如以前我住的公寓牆壁很薄，我常聽到隔壁的人在做愛做的事。那時我就想，哇，好像在看A片噢，這女的聽起來很不錯，應該很辣吧。結果咧，有一次在樓梯間看到她，差點沒嚇死。你看，所以你以為穿這內衣的人會是啥性感辣妹? 說不定是個長得像異形的歐巴桑，嚇死你!!!」

我看著史提癟著嘴的表情，笑了出來。

最近搬家，新公寓有洗衣機，還有烘乾功能，所以我再也不用去洗衣店，可以在家裡想什麼時間洗衣服就什麼時間洗衣服了。除此之外，我再也不會撿到莫名其妙的黑襪子，我想撿到神秘內衣或內褲的機率應該也是零了吧。

今天晚上來洗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