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假期結束,我也回到上海,繼續煩悶的上班生活。這天,阿偉打電話給我時說,「辦公室的亞娜要離職了,所以我們晚上一起去喝一杯幫她送別。」
「嗯。然後咧?」我之前有聽說過這件事。亞娜與遠距戀愛多年的男友結婚了,老公在中東工作,所以她為愛走天涯,也準備搬過去。我想到我與阿偉的狀況。不知道何時我兩才能修成正果啊。
「我站在外面抽煙,珊姊走了過來。」阿偉繼續說。「我看她眼睛紅紅的,就問她怎麼了。她說她跟山姆在上海買了一間房子,結果山姆現在想把它賣掉換現金。她跟他說現在房價不好,賣了會賠錢,結果山姆還是堅持叫她處理掉,不然就先去跟她爸借錢,把他的份給他。所以她就哭了。」
「山姆這樣還挺過分的。」我說。看來山姆真的很想跟珊姊切的一乾二淨。
「這是她的一面之詞,也不知道事實是怎樣啊。」阿偉直接了當的說。也是,我剛竟然心軟了,忘了珊姊這個人的話不能信。
「然後她又跟我說,她之前喜歡一個男生,結果那男生都沒啥回應。她說這個的時候我心想,幹,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結果她又說,之後她跟那男的上床了,我才放心,原來不是在說我。」阿偉一副放下心來的口氣。他繼續說,「然後珊姊開始抱怨說那男的就再也沒找過她了。」
「是喔。」
「我覺得這些女生很笨。上床就上床,只要享受當下就好了,又不是拍拖。應該把這些分清楚啊。」阿偉說,好像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想起阿偉叫我看的電影晚九朝五,想起那些易於迷失在絢麗夜色的人,以及所謂的享受當下的生活哲學。我不知道阿偉曾經做了多少享受當下的事,我只知道,對我來說,性與愛是不可分離的,單純的享受當下不是我會做的事情,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不知道要怎麼回應阿偉,只有說,「我沒辦法那樣。我只能跟自己很喜歡的人…..。」
「我知道你是這樣。」阿偉說。我無法了解阿偉的語氣。我不知道他喜歡我這點,或是不喜歡。或許他只是敘說一件他了解的事實,並沒有做任何評斷。
回到上海後,我想起阿偉說他想要搬到上海的事。我在公寓中走動,看著各個角落,想像阿偉入住的狀況。我需要清出一些衣櫃空間給他,也可能需要買個工作桌及書架,讓我兩有各自的空間作事。我告訴阿偉這件事。我以為阿偉會像以前一樣笑著說他也想了一樣的事情,但是他只是頓了一下說,「搬到上海這件事沒這麼快,還要很久,不需要想這些吧。」我告訴他我只是在想像而已,我了解沒這麼快。阿偉沒再說話,只是沉默。我不知道阿偉怎麼了。不久之前,他每天想的是我,只想跟我在一起,想要無時無刻在我身邊,我也理所當然的接收他所說的一切,朝著這個目標努力。我是想到什麼就會去做的人。必須要這樣夢想才會實現,不是嗎?
之前曾與阿偉討論許多旅行計畫,最近的一個旅行是到東京。我很久沒去日本了,我想跟阿偉一起去探索東京,也可以順便練練生鏽的日文。我這次回台灣還把我的日文課本帶來了。我們想要四月中去,而現在已經二月底,該定機票跟旅館了。阿偉把旅行計畫全權交由我決定,我也開始查詢所有相關事宜。我找了東京的民宿,定了雙人套房。我也想去箱根,所以研究了不少網站,找到一家很不錯的溫泉旅館,訂了房間以及懷石料理。我跟阿偉可以穿著和服在青翠的山林中散步,手牽手一起去泡溫泉,好浪漫喔。
日本行預計花一星期,所以需要請幾天年假。「我們同時請這些假,大家不就知道了? 」阿偉說。我想起阿偉叫我到香港跟他一起露營的事情。當時我也這樣問過阿偉,而他說管他們的。「本來就要請假才可以去玩啊。」我說。「不要同時間請假就是了,我先請,你隔一陣子再請,這樣珊姊可能就不會注意到。」阿偉沈默下來,似乎接受這樣的作法。隔天,我填好假單交給珊姊,她馬上批准了。假請好了,那可以開始訂機票了。我看好航班並告訴阿偉時間,讓他可以訂同時間抵達的班機。阿偉要用他的亞洲萬里通的里程數換機票。過沒多久,他告訴我,他聯絡了萬里通的客服中心,結果那個時間的航班都滿了。
「那怎麼辦?」我問阿偉。
「我不知道。我沒想到現在就沒機位了。還是我們換個地方玩好了? 在中國也可以啊。」阿偉建議。「不然我到上海陪你幾天,這樣如何? 」
「我想要度假,我想要轉換環境。待在上海對我來說並不是度假啊。」我想要去的是一切都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日本,沒有人會在我旁邊吐痰。在中國旅行對我來說不是度假,是「探險」。我帶著失望的語氣說,「我已經想著要去日本好久了,你突然這樣跟我說,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想。」
「或許你下次不應該想這麼多。」阿偉說。結束與阿偉的談話後我躺在床上,繼續生悶氣。這個旅行是我們的第一個旅行,我們討論了很久,我也花了很多精神很多時間去研究行程,現在怎麼變成我想太多了?
隔天早上,我開始上網找其他旅行地點。不能去日本,我們還是可以去別的國家。曼谷好了,我從沒去過泰國。胡志明市也可以,我也沒去過。其實亞洲國家我只有去過日本、香港及中國而已。我告訴阿偉這些選擇,阿偉似乎對這些地方沒啥興趣。我突然有個想法。「你要不要飛來上海跟我碰面,然後一起從上海飛? 這樣可能就有機位。」之前我兩本計劃各自出發,直接在東京會合的。阿偉同意了這個作法,開始聯絡亞洲萬里通。「他們說有機位。」阿偉說。太好了!!! 「那我請他們幫我訂位,你幫我訂深圳到上海的機票好嗎? 我再給你錢。」阿偉問我。我答應他。阿偉可能以為我可以用中國的信用卡買機票較方便,其實我根本就沒有中國信用卡,一直用海外信用卡,還要被扣手續費。不過沒關係,只要能跟阿偉在一起,這只是小代價而已。
我定好機票,也確認了所有旅館預約,開心的坐在電腦螢幕前傻笑。「蘇菲亞,你在幹嘛? 」小六看著我說。小六很煩,總愛探頭看我是不是在跟阿偉MSN,然後藉此逗我,以為這是好姊妹之間的親密舉動。我什麼都沒說,只是繼續瀏覽著網頁。小六又說,「聽珊姊說,美國辦公室的大頭要到香港勘查,所以她想要叫我們全部人下週末都飛到香港欸。」
「咦? 」小六這段話引起我的興趣。
「前幾天我不是跟雷特到深圳出差嗎? 那時珊姊說的。我跟雷特就想,先不要跟你說,不然你一定會興奮到沒心情上班了。 」小六說。其實我不管怎樣都沒心情上班啊,小六你多慮了。
「我問雷特說,你是不是喜歡蘇菲亞姊姊? 」小六說。小六很無聊,沒事問這個幹麼? 渾水還攪不夠啊。「結果雷特說,是喜歡啊,不過不是像阿偉對蘇菲亞的那種喜歡。」小六說完開始吃吃笑起來。我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我與阿偉上次見面是兩週前,阿偉曾說想在第三週時到上海找我,可是我怕另一個workshop即將開始,我可能會被叫去加班,到時就不能陪阿偉,所以我們一直沒做最後決定。這週的工作比較輕鬆,我曾想過週末衝到香港去找他,可是阿偉拒絕了。他這週末已經跟朋友約好去一個鄉村俱樂部聚會了。他又說,我上次去香港已經花了很多錢,這次應該換他過來,他不想要所有的負擔都在我身上。我無法辯駁阿偉的體貼想法。不過現在問題解決了。下周末不用加班,且有免費的機票飛到香港去,真是天從我願啊!我馬上告訴阿偉這個好消息,他也開心的笑起來。
這周末沒活動,我決定待在家裡看電影。阿偉告訴我他晚上要跟朋友出去喝酒,回到家會讓我知道。我繼續看電影,直到深夜。那一晚,我沒等到阿偉的簡訊或電話。我等到睡著,又突然醒過來看手機螢幕。還是什麼都沒有。阿偉可能還在玩吧。我這樣想著。
星期天中午,我依然沒收到阿偉的訊息。我開始擔心了。我傳了個簡訊給阿偉,要他跟我聯繫。沒多久,阿偉打了電話過來。他告訴我昨天玩太晚,且到最後喝醉了,才沒打電話給我。阿偉向我道歉,說他不應該讓我擔心。我正想要繼續說什麼,阿偉就說他正趕著出門要跟朋友碰面。「我回到家再打電話給你。」阿偉說。
晚上阿偉回到家,上MSN跟我報到。我告訴他前一晚的事件帶給我的擔憂。「我不認識你的家人或是朋友,也沒他們的聯絡方式,如果你出了事,我什麼人也聯絡不到,也沒人會跟我聯繫。我只能等到星期一,看珊姊會不會過來跟我說你生病了或是住院了之類的,才能知道你的消息。」我頓了一下說,「我真的很擔心。即使睡著了還會突然驚醒。」
「對不起。我只是喝醉了而已。我以後一定會打電話給你的。」阿偉帶著歉意的說。「或至少在我喝醉前一定會先跟你聯絡,讓你知道。」他開著玩笑,試著緩和氣氛。我沒再繼續說什麼。我知道阿偉不是故意的。從我兩正式交往之前,阿偉就每天向我報平安,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現在。他要做什麼事都會讓我知道,因為他不想要我擔心。我與阿偉之間總是很公開,沒有秘密沒有猜疑,有什麼想法都會說出來,這也是我今天很直接告訴他我的感覺的原因。
過了兩天,阿偉告訴我他被派到東南亞出差,要幫現在正在做的案子拍照。因此阿偉必須把家裡鑰匙交給朋友,讓朋友去幫他餵諾亞。「我有點擔心諾亞,因為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她這麼多天。」阿偉說。「這也是你第一次離開我這麼多天沒辦法跟我說話喔。」我撒嬌的說。而且這幾天阿偉很忙,我們上班的時候也很少MSN。「我們過幾天就見面了。」阿偉安慰我。也對,我應該要開心才對。
這次到香港去,是因為聖路易斯辦公室的大主管克里福來到亞洲,想要探訪每個辦公室,可是他的行程太緊了,沒辦法到上海來,所以珊姊便叫大家到香港與克里福碰面。珊姊還說,香港辦公室計畫星期天租一艘船帶大家出海玩,所以叫我們坐那天早上的飛機過去。我跟珊姊說我想要提早一天過去逛街,我會住朋友家,之後再跟大家碰面。珊姊答應了,我也請助理幫我訂了星期六早上的機票。
星期六的中午,我提著行李踏出香港機場大門。這次阿偉沒到機場接我,因為我跟他說我可以自己坐車過去。他告訴我巴士站點,也告訴我他會到站牌接我。我坐上巴士,看著窗外。巴士開在彌敦道上,我看到阿偉曾經帶我走過的旺角街頭,那次去廟街吃大排檔的油麻地,也看到我們一起去買鍋子的永安百貨。
佐敦到了。我站在巴士門口,看到阿偉站在人行道上。阿偉留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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