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a & The City

阿偉到公司上班後，開始像以前一樣在MSN上跟我聊天。我提起看到照片時的反應。「其實我不太記得那天有拍照了。」我老實告訴他。「我想了很久，才記起來我曾喊著閃光燈好亮，照得我快瞎了。這是我唯一記得有關拍照的事。」阿偉，不是我要刻意忘記你喔，你也知道我喝很醉了。

「是喔。」

「對啊，且我後來看你的照片，發現我的膠帶跑出來了，我還Photoshop過那張照片才傳給我同學。」幸好我是學設計的，修片難不倒我。我也在小鄧的照片中看到一張我們坐在人行道上的合照，我也曝光了。我修過那張照片再回傳給小鄧，並逼她把放上Flicker的照片換成修片過的。哀，其實如果沒有那麼多走光照片，我也不用這麼辛苦啦。

「真的嗎? 那我要回去好好看一下照片。」阿偉說。疑? 我忘記阿偉有原始檔啦! 「不要啦! 我給你修過的照片，你把原檔案刪掉啦! 」我哀求阿偉。阿偉笑了起來。

杭州案的workshop持續進行，我們與客戶之間的拉鋸戰也沒停過。不過，這幾天客戶似乎開此對我們提出的方案感到滿意，也對這個設計團隊產生信心與信任。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我在這個案子中負責的是景觀平面圖，而前兩天搞不清楚阿偉發生什麼事，我差點窒息，再加上珊姐的多重攻擊，在這種兩面夾攻的壓力下我竟然生出一個讓客戶大大讚賞的平面圖，連一直挑我毛病的珊姐都沒話說。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我突然開竅了。我在心裡偷笑起來。嘿嘿。

「還在加班嗎?」午夜十二點，我的手機螢幕突然浮現阿偉的簡訊。

「一小時前就回家啦。」我回傳阿偉。阿偉怎麼會傳簡訊給我? 我們平常只有在MSN上聊天而以啊。

「那就好，我想說你還在苦命加班呢。」

「沒啦。我已經洗完澡，連康熙來了都看完一集了。」上海沒有中天，不過PP Stream是我的好朋友，浪跡天涯就靠它來收看台灣節目解鄉愁了。「你呢?在做什麼? 」

「剛跟朋友喝完酒，正在走回家的路上。」所以阿偉現在是邊走路邊打簡訊?

「還喝酒? 小心身體啊，你病剛好。」我擔心的說。

「每星期的男生聚會嘛。」阿偉解釋。收到這簡訊後沒多久，我突然聽到放在客廳的電腦發出聲音。喔對了，我跟公司借了筆記型電腦，因為雷特還沒買Mac Book賠我。我走到客廳，發現電腦螢幕跳出阿偉的MSN視窗。阿偉回到家了，所以改用MSN跟我聊天。

「很晚了，你應該早點休息。」阿偉說。

「我已經準備要睡了啊，改天再跟你聊。」其實我已經躺在床上，連燈都關了。

「喔，是喔。」阿偉的語氣帶點惋惜。笨蛋阿偉，那你就不該叫我去睡覺啊。可是我話也說出口，所以只能順水推舟了。我決定去睡覺。我們還有好多明天可以聊天的。

自從阿偉生病時我傳簡訊關心他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產生細微的變化。在此要感謝珊姊的雞婆。她本想要嘲弄我的，結果反而促成另一種結果，可能是她一輩子都沒想到的吧。

我收到朋友轉寄的台灣旅遊短片，轉寄給阿偉及雷特說，「一起到台灣環島吧。」我旅居在外多年，每次回台灣只有跟家人朋友閒聊吃飯，很少去旅遊。台灣有許多旅遊景點我沒去過，或是小時候去過現在早已不認得。應該要再重新看看我的家鄉才對，說不定會有特別的感動。

「好啊。」阿偉馬上答應。「不過要等我辭職後，大概六七月的時候吧。」阿偉想要辭職? 那我以後到香港辦公室就看不到他了。「先不要跟別人說，這件事還是個秘密。」阿偉接著說。我答應他。幫阿偉保有秘密感覺好親密喔。我的心情又從剛剛的失落飛揚起來，真是很三八。

「那我們等秋天時環島吧，比較不熱。」我提出建議，並開始在腦袋幻想與阿偉出遊的畫面。雷特可能會在車子後座打呼吧，這樣好像爸爸媽媽帶著小孩出去玩喔。我又開始偷笑起來。不過我後來從阿偉的談話發現，他的台灣行畫面似乎跟我想像的不一樣。當初我為了怕尷尬所以把雷特拖下水，可是阿偉似乎直接刪掉雷特，一直以我跟他兩人的旅行作設想。好害羞喔! 除此之外我還發現，阿偉和我一樣不會開車，他根本就沒駕照!「那你環島要用什麼交通工具?」我滿頭問號。

「可以騎腳踏車啊。」阿偉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騎腳踏車? 要我的命嗎? 姐姐我很久沒運動啦，可能從新店騎到公館就會讓我累垮了吧。「那不然騎摩托車好了，比較輕鬆。」我提議，又開始在腦袋裡幻想與阿偉騎著摩托車在山林裡奔馳的畫面。好浪漫喔。

「其實我也不太會騎腳踏車，我小時候騎了摔倒還送急診欸。」阿偉傳送過來的訊息附上害羞的表情。連腳踏車也不會騎? 這.....到底要怎麼環島啊? 坐火車嗎? 這樣機動性很低欸。阿偉是怎麼回事，他的古惑仔形象跑哪去了? 我本以為可以像追夢人裡的劉德華跟吳倩蓮一樣騎著重機車去浪跡天涯呢。我的少女幻想破滅了啦。

去除討論環島、換工作尋找另一個專長之外，阿偉也跟我分享了許多事，私人的事。阿偉把衣服曬在外面，結果香港的午後雷陣雨讓他的衣服都白洗了。阿偉養了ㄧ隻黑色的土狗，叫做諾雅，現在已經一歲多。阿偉自己一個人住，但是他每星期一會回旺角的媽媽家吃飯，與家人聚會。「我每次回家都吃好多飯，很像飯桶。」阿偉告訴我。阿偉若是吃吉野家可以吃牛肉蓋飯、鰻魚蓋飯及照燒雞飯。不是雙拼三拼飯喔，而是每一種飯各一份，真的很能吃。我聽著阿偉ㄧㄧ細數生活中的雞毛蒜皮小事，突然覺得，不能像華仔一樣騎著機車載我飆風，反而像小男孩露出害羞表情的阿偉也好可愛喔。

現在阿偉正告訴我，他中午吃了咖哩豬排，與他一起吃午餐的是他十幾歲的時候在披薩店打工的朋友。他們一直有聯絡，每隔幾週會有小聚會。

「我之前跟高中同學吃飯，我告訴他，『你知道嗎? 我們認識的時間超過我們人生的一半了欸。』」我說。其實從這句話就可以猜出我大概的年紀了。阿偉在我按傳送鍵的同時，傳了這句話過來，「我們認識超過人生的一半了。」哇! 我們兩個心有靈犀，竟然同時說出一樣的話!

「我們說一樣的話。」我附上一個愛心符號傳給阿偉。

「我們說一樣的話。」再次的，好像拷貝貼上一樣，阿偉也同時傳了同樣的詞句過來，只不過沒有愛心符號就是了。天啊! 我們好像雙胞胎喔。

阿偉跟我一樣喜歡狗狗，喜歡旅行，喜歡看電影。我與阿偉的MSN對話串連綿不絕，也出現許多愛心符號 (多半是我放的)。阿偉每天晚上回家會傳簡訊告訴我他到家了，我也會做同樣的事，向他報平安。若我早點回到家 (早於十二點)，阿偉總會叫我早點休息，以免我的假性懷孕乾吐症狀一直發生。「可是我還想看一下電影再睡啊。」我撒嬌的說。「跟我一樣，即使我加班也會看個電影再睡，這樣才有享受個人時間的感覺。」阿偉也很喜歡找他與我之間的共同點。

我告訴阿偉最近看到的一部電影「潛水鐘與蝴蝶」(Diving Bell and Butterfly)，內容是法國Elle雜誌前總編遭到意外而全身癱瘓，只能像植物人一樣躺在床上，用眨眼睛的方式請助理寫下自傳的故事。電影的攝影手法非常特別，很漂亮，也讓故事更為動人。阿偉聽我說完故事大綱，以及我有多喜歡這部電影，他說，「那我更要去找來看了。」聽到阿偉這麼說，我的心似乎多跳了好幾下。

電影阿凡達在中國上映了，可是一票難求，黃牛票賣到人民幣六七百元，非常誇張。聽我訴說這新聞的時候，阿偉說，「若不是我已經看過兩遍了，不然我就陪你看。」我開始向他撒嬌，央求他再陪我看一次。阿偉的回應很有趣，他說，「我最近很忙啊，再看看有沒有辦法擠出時間陪你去看咯。」阿偉似乎忘了，我根本就不住在香港啊，我們要怎麼一起看電影? 我想我可能要飛到香港去實現這個約會才行。

「我訂了到香港的機票喔。」

「真的嗎? 什麼時候?」阿偉很快回應我的訊息。

「二月初。上次到香港跨年時本要留一天逛街的，結果我宿醉，浪費掉血拼日。我想要趁過年回台灣前到香港幾天，逛逛街。我媽也叫我買東西給她。你要留一些時間陪我喔。」阿偉答應了，並把我到香港的日子記到他的行事曆上。

某一天晚上，阿偉的簡訊說他的一隻眼睛發炎，所以他正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方式看電影晚九朝五。「什麼是晚九朝五?」我電影看很多，可是卻沒聽過這部片。

「沒搞錯，晚九朝五也不知道?」阿偉說。我猜「沒搞錯」意思是「有沒有搞錯」。港仔的普通話用語跟我們不太一樣。我決定打電話給他。電話撥通了。「喂，蘇菲亞?」阿偉聽起來很生疏，可能是因為他沒想到我會打電話過去吧。

「你眼睛還好吧? 怎麼會這樣?」

「可能是因為之前發燒的關係，所以眼睛有點發炎。」

「好好休息啊。還有，晚九朝五是什麼?」

「是一部香港電影。後來台灣還拍了另一個版本喔。我有這部電影的DVD，所以正在重看。」

「是喔，那我應該要找來看看。」阿偉想要看我喜歡的電影，我也應該要看看他喜歡的電影。我向阿偉道晚安，讓他好好休息。

與阿偉之間的MSN對話以及深夜的簡訊問候伴隨我度過兩周的魔鬼workshop，案子告一段落，我們也獲得珊姊的恩賜可以補休兩天。真是太好了。這兩週我每天都加班到三更半夜，現在是補眠的好時候，我要睡到下午!!! 只不過我的懶人計畫一早就被破壞。白癡豬豬早上九點打電話給我，因為他要出差看基地而他相機壞了，想要跟我借。

「你不能借公司的嗎?」我沒好氣地回答。

「公司的相機都被借走啦。我可以到你家拿。」豬豬完全沒有感受到我的暗示，想直接衝過來。

「我的相機鏡頭最近有問題，我也沒辦法拍。你問看看阿肯。」我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我不想為了他起床換衣服等他造訪，太累了。

豬豬破壞我的冬眠計畫，我的回籠覺只掙扎了兩小時就停止。我爬起來弄早餐吃。其實這時候已經快到午餐時間了。填飽肚子後，我繼續慵懶的攤在沙發上，抱著電腦準備看電影。我才登上網路，阿偉就傳了訊息過來。「早啊。」

「你也早。」我順便送了愛心符號。

「你今天補休嗎?」阿偉說。阿偉真聰明。

「對啊，我本想要睡到下午的，結果一早就被豬豬吵醒。」我馬上開始抱怨。

「你們住在一起?」

「什麼東西? 怎可能! 」阿偉在想什麼啊!

「喔，他打電話給你。」阿偉反應很快。不過阿偉也想太多了吧。他很在意我現在是不是跟誰在一起嗎?

這兩天的休假，我的計畫是與阿偉MSN及傳簡訊，以及慵懶的攤在沙發上看電影。我找到香港版的朝九晚五，也找到台灣版的。我想要看完這兩部電影，向阿偉分享觀後感。我先看了台灣版。原來朝九晚五講的是一群常跑酒吧混夜店的人，紙醉金迷失去自我的故事。我之後看了香港版。香港版朝九晚五講的是廣東話，且字幕也是香港白話文，很難看得懂。

「今天，我的窗外是淡淡的藍色，你的呢?」我傳了這個MSN訊息給阿偉。

「有點陰暗，帶點灰色。」阿偉說。不知道阿偉知不知道這是台北朝九晚五中的台詞。

我告訴阿偉我看了兩個版本的朝九晚五。他問我感想是什麼。「恩......我看不太懂香港版，因為語言的問題。兩部電影都很灰暗，是那種看完會很抑鬱的影片。那是一個享受當下，醒來後卻充滿空虛無力感的世界。幸好我從不需要體會那種感覺。」阿偉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他說，這部電影讓他回想起在酒吧工作時的日子，那段與現在的白領上班族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不知道阿偉扮演的是電影中的哪個角色，希望他是冷眼旁觀的調酒師，而不是那些迷失在炫麗夜色的人。 

放假放了兩天，星期五了，我又回到公司上班。不過這天不忙，所以我可以繼續打混，迎接周末的到來。下班後我與同事到避風塘吃飲茶。吃飲茶當然又讓我想起阿偉啦，我傳了簡訊告訴他我的晚餐內容。

「晚上吃飲茶，很怪欸。」港仔阿偉說。

「飲茶不能晚上吃嗎? 可能這邊的飲茶餐廳不是很正統吧。不過沒關係，我最愛吃點心了，所以什麼時候吃都沒關係。」

「你喜歡吃點心，那下次帶你去添好運，那是米芝蓮一顆星的餐廳喔。」阿偉說。米芝蓮是啥鬼東西? 不過我沒心情去查，因為我正在為了阿偉與我的約定開心。我的香港行又多一個景點了。

回到家後，我開始我的假日計畫，也就是慵懶地躺在沙發上抱著電腦看電影。阿偉告訴我他要跟朋友去唱KTV，所以今晚無法跟我聊天。電影一部接一部，不知不覺，夜已深沉。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我拿起手機準備查看時間，同一秒鐘，手機螢幕跳出一個簡訊。阿偉傳過來的。

我好久沒有遇到一個讓我這麼動心的女孩。

我瞪大眼睛看著簡訊。現在在演那一齣啊?